《玩偶之家》，是1879年挪威剧作家易卜生创作的著名剧作，在中国，可能很多人对其女主人公的名字娜拉，更为熟悉。

剧作讲述了女主角娜拉逃离婚姻、从家庭出走的故事，意在抨击十九世纪资本主义下的婚姻模式。

据说，这个故事是根据易卜生的亲身经历创作的，女主人公原型劳拉和娜拉的经历非常相似，劳拉深爱着自己的丈夫，为了给丈夫治病，劳拉不惜借债，并伪造保人签名。

(资料图片)

事情暴露后，丈夫不但不感激劳拉，反而怪她毁坏了自己的名誉，毁灭了自己的前途。丈夫暴跳如雷，劳拉看着如此绝情的丈夫，大出意外，精神受到刺激，得了精神病，丈夫提出离婚，一个幸福的家庭就此破裂。

大概是为劳拉不平，易卜生为娜拉设计的结局是看透了丈夫的本性，毅然决然出走，离开家庭，离丈夫而去。

《玩偶之家》自诞生以来，就成了宣扬女性独立的代表作，四十四年后，鲁迅先生在北京女子高等学院发表了一篇演讲，题目为《娜拉走后怎样？》

鲁迅先生认为娜拉出走无非有两种结局，一种是回来，一种是堕落，除非娜拉有钱，能够经济独立。

其实，我认为，看《玩偶之家》除了讨论“女权”问题，我们还可以从中看懂婚姻的真相，看懂好的婚姻需要什么，让那些“不想出走”的娜拉们得到一些启迪，更好的经营自己的婚姻，获得更大的幸福。

1

婚姻中最大的忌讳是说谎

娜拉是个单纯活泼、热情开朗的年轻女人，她有一个幸福的家庭，爱她的丈夫，三个可爱的孩子，结婚八年来过着衣食无忧、生活和睦的日子。

但是，在娜拉的心底一直隐藏着一个秘密，这个秘密是娜拉生活中的一根刺，时不时在她快乐的时候，将她的心刺痛一下。

娜拉结婚第一年，第一个孩子刚刚出生，她的丈夫海尔茂为了挣更多的钱，辞掉了公职，由于过于劳累，海尔茂的身体严重透支，出了问题，必须到南方休养，身体才有可能恢复。

像所有瞒着病人实情的医生一样，海尔茂的医生只把建议告诉了娜拉。娜拉为了不让海尔茂担心，以自己想去意大利度假为由，让海尔茂陪她去旅游，但是海尔茂舍不得花钱。

娜拉暗示海尔茂可以借钱，但海尔茂做人的原则就是绝不借钱，绝不举债度日。

娜拉没办法，只得偷偷去借贷，她对丈夫海尔茂说，钱是她父亲给她的，娜拉还伪造了父亲的签名作为担保人。

八年以来，娜拉除了做一些杂活儿补贴家用之外，为了定期还贷款，又不让海尔茂有所察觉，不影响正常的家庭开销，她不得不节省自己的生活用品，她不舍得给自己买圣诞礼物，穿廉价的衣服。

即使这样，去年的圣诞节还款日临近时，娜拉仍没凑够那个月的钱，好在她接了一单手工抄写的活儿，以准备圣诞树为名，每晚躲在屋里抄写到半夜。

今年圣诞节，正当娜拉沉浸在丈夫升职加薪、自己的贷款也快要还完，眼看富裕的生活就要来临时，债主柯珞克斯泰找上门来，告诉娜拉，他知道娜拉父亲的签名是娜拉伪造的，并以此为要挟，让娜拉向海尔茂说情，保住他在银行里的位置。

娜拉害怕柯珞克斯泰告诉海尔茂，便想向丈夫坦白，她试探性地同海尔茂提到柯珞克斯泰的请求。没想到，海尔茂说柯珞克斯泰道德品质不好，伪造过别人的签名，他绝不会帮助这样的人。

海尔茂还说，一个人绝对不能撒谎，否则会毁掉自己和家人，尤其是母亲，若是说谎，会影响孩子。

海尔茂说：

一个充满谎言的环境会影响和毒害整个家庭。在这样的人家，孩子们呼吸到的空气里都弥漫着罪恶的细菌。

他说他曾经是律师，对这类现象司空见惯，凡是自小就不走正路的人，其根源都在于有一个不诚实的母亲。

抛开娜拉说谎的动机，海尔茂的话无疑是对的。而且，娜拉伪造签名和隐瞒丈夫固然都是迫不得已，但若放在现实婚姻中，无论出于什么原因，夫妻之间最忌讳的就是说谎。

说谎，意味着信任被破坏，意味着不忠诚，即使是善意的谎言，也是一种欺骗。 就像娜拉的好友林丹夫人所说：

只有把令人不愉快的秘密揭露出来，夫妻之间才能达成彻底的谅解——藏藏掖掖。遮遮掩掩的话，是不可能彻底谅解对方的。

好的婚姻必须以坦诚沟通为基础，是以彼此信任为保障的。

2

最佳的婚姻关系是平等合作

娜拉虽然已经结婚八年，已经是三个孩子的母亲，但是她仍然像个快乐的孩子，她是哼着歌儿、跳着舞出场的，手里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，车夫拿着圣诞树和一只篮子。

娜拉付车费时，告诉车夫不用找零，她习惯了花钱大手大脚。她一边脱下外套，一边偷偷吃了一两块丈夫禁止她吃的蛋白杏仁饼干。随后，蹑手蹑脚走到丈夫的书房门口，听到丈夫在里面，又幸福地哼起了歌。

娜拉，一个备受丈夫宠爱的小娇妻形象出现在了我们面前。她的丈夫称呼她“我的小云雀，我的小松鼠”，与其说他们是夫妻，不如说娜拉是丈夫的宠物。

娜拉和海尔茂，就是外国版的“你负责赚钱养家，我负责貌美如花”。

丈夫升职加薪了，娜拉异常兴奋，她说从此她可以多花一点儿钱了。海尔茂虽然责备她是个不懂事的孩子，但嘴里仍然亲昵地称她： “我的小败家子儿！”

娜拉听了，不但不生气，还高兴地说在海尔茂发薪水之前，他们可以先借钱花，还装作天真地说，如果海尔茂遭遇了不测，她也不会理会那些债主。

再往后读，我们知道这不是真实的娜拉，她如今就在应对一个债主，她这么说，只是为了讨丈夫的欢心。

海尔茂一本正经地对娜拉说：

“截至目前，你我二人同舟共济，走的是一条正确的道路，目前还得继续努力一段时间，沿着这条路走下去。”

海尔茂嘴上说他们夫妻“同舟共济”、共同努力，其实他内心里并没有把娜拉当成一个共同承担家庭责任的妻子，而是他的一个宠物，一个玩偶。

当他看到娜拉不高兴了，立即拿出钱哄她，而娜拉一看到钱，也马上重新欢笑起来。

圣诞舞会上，漂亮迷人的娜拉为海尔茂挣足了面子，娜拉是他炫耀的资本，是他心爱的宠物，是他愿意挣钱让她花，让她打扮成花瓶，满足他男性主义心理需求快感的一个物件。

娜拉，唯独不是他“同舟共济”的妻子。

而娜拉自己也没有把自己当成海尔茂的妻子，她甘愿做他的宠物，无忧无虑，唯一要做的、要花费心思的就是怎样把自己打扮的更漂亮，怎样取悦丈夫海尔茂。

娜拉不认为婚姻是需要两个人共同经营的，即使她为了挽救海尔茂的生命，借了钱，她也不认为这是她应当为这个家付出的责任，她只是因为海尔茂爱她、对她好，她才为他付出的，是为丈夫付出，不是为家庭付出。

当娜拉伪造贷款签名的事情被揭穿，刚刚还发誓能够为娜拉付出生命的海尔茂，立刻变脸，骂她是骗子，是罪犯，毁了他的前程和幸福。

危险解除，海尔茂又变回来，说自己如何爱娜拉，如何把她当成自己的孩子。

娜拉惊呆了，也觉醒了，她这才明白她盼望的奇迹永不会出现，海尔茂爱的只是他自己，而她只是带给他愉悦感的一个宠物。

她让海尔茂坐下来谈谈，她对他说：

“咱们结婚已经八年了，你和我，丈夫和妻子，这还是第一次坐下来认真交谈，你不觉得反常吗？这八年里——要是从咱们认识的时候算起，其实还不止八年，你我从未就任何正经的事情交流过。咱们从未一起坐下来，认真商量过任何事情。”

娜拉说，结婚前她从属于自己的父亲，结婚后她“转移”到海尔茂手里，从属于他，她从来不是一个人，而是父亲和丈夫的布娃娃。

周国平曾说：婚姻，应是一场共赢的合作关系。而合作关系的基础就是平等，在婚姻中，有的一开始就不平等；有的走着走着就偏离了平等的轨道。

娜拉和海尔茂一直都是宠物与主人的关系，而不是平等合作的夫妻关系，这样的婚姻关系走向破裂是必然的。

3

出走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

娜拉出走前，和海尔茂进行了他们结婚以来唯一的一次平等交谈，在这次谈话中，娜拉发出了那句振聋发聩的话，她说：

“首先，我是一个有理性的人，跟你是一样的——因而我无论如何都要努力争取做一个有独立人格的人。”

娜拉觉醒了，然后就是反抗，她离家出走了。

娜拉放弃了曾经带给她快活的家庭，放弃了可爱的孩子，放弃了曾经挚爱的丈夫，她什么都没有带走，除了一些她从娘家带来的物品。

剧作以一句“楼下的大门砰的一声关上了”，剧终了。

但是大门关上之后，出走的娜拉下一步会怎么做？会去哪里？她走时，根本没有考虑过孩子？

这些，都成了对娜拉出走的灵魂拷问，甚至连鲁迅先生都悲观地表示：娜拉出走太过盲目，她的结局只能是回来，或者堕落。

因为，娜拉没有钱，或者说娜拉一直被父亲和丈夫豢养着，她根本没有独立生存的能力。

之前，我对鲁迅先生的说法非常认同，然而，在最近又一次读完这个剧作后，我颠覆了这一看法，我认为娜拉出走后，完全有能力生存下来。

首先，娜拉其实并不像表面上那样，是个小鸟儿般的、依附在丈夫的羽翼下的女人，关键时刻，她是很有魄力的。

丈夫海尔茂和父亲同时病重，娜拉尽管很伤心、很无助，但并没有被打垮。

她认识到父亲的病已无药可救，而海尔茂还有机会恢复健康，她毅然抛下父亲，借贷带着丈夫和刚出生的孩子，出国疗养。

海尔茂痊愈归来，但是家庭生活陷入窘境，娜拉放下尊严，接一些刺绣之类的杂活儿来做，她改掉上学时爱花钱的毛病，从自己的开销里节省下钱还债。

而且，娜拉并不是一时冲动下盲目出走的，她认定好朋友林丹夫人会收留她一夜，自己绝不会露宿街头。

娜拉其实也有着出色的口才和很高的情商，她三言两语就说服了丈夫，帮林丹夫人找了份工作。

娜拉对人热情真诚，也正因此，林丹夫人也真心回报娜拉，说服柯珞克斯泰不再威胁娜拉，还把欠条还了她，娜拉不再需要还剩下的欠款。

娜拉有真心相待的朋友，有不怕吃苦的精神，有出色的能力，她离开家庭后，肯定会在社会上找到一条适合自己的路，自由地走下去。

至于说孩子，娜拉只有自己挣了钱，才能更好的照顾孩子，她只有成为一个真正的人，才能更好的教养孩子。

前两年，周迅主演的电视剧《小敏家》大火，女主刘小敏就是现代版的娜拉，小敏嫁给了厂长的儿子金波，但是两人根本没有共同爱好和语言，金波还酗酒，常发酒疯。

小敏多次提出离婚，终于实现，离婚后的小敏争取到了儿子家俊的抚养权，却无力抚养，只得让母亲帮忙带儿子，她自己孤身一人来到北京打拼。

这时，很多观众都觉得小敏自私，只顾自己的自由，不考虑儿子。

十年后，小敏在北京有了稳定的工作，买了房子，把儿子家俊接了过来。因为母亲小敏已经成了北京人，家俊考北京的大学便有了很多有利的条件。

此时，很多观众又说如果小敏不离婚，儿子家俊哪有机会去北京考大学？

所以，离异并不是不爱孩子，相反， 一个有自我提升的能力、能够融入社会、能够自己创造幸福的母亲，才能受到孩子的尊重，给予孩子更好的照顾和教养， 就像小敏那样。

所以，娜拉出走并不能解决她在婚姻生活中的问题，只有经济和精神双重独立，娜拉才能活成一个真正的、有独立人格的、自由的人。

而一个真正的人无论是单身，还是在婚姻中，都能从容面对和解决生活中的各种问题。

4

写在最后

“戏剧是人类情感的实验室，对于在婚姻中的人，他可以从戏中看到婚姻的真相到底是什么。” 在谈到婚姻时，国家话剧院《玩偶之家》的复排导演沈亮如是说。

是的，在“女性独立”喊了一百年后的今天，女性是否已经真正独立，其实与她在婚姻中的地位仍然存在着很大的关系，除了经济独立以外，精神独立其实更重要。

什么是真正的夫妻？什么是好的婚姻？我觉得，这才是我们今天仍然看《玩偶之家》的意义所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