故乡的酸枣树
小时候,我的故乡在唐建陵下的一个小山村,沟沟坎坎里到处都是酸枣树,每一片山坡,每一个沟渠,每一个地垄,几乎都有酸枣树的影子。
(相关资料图)
从小我就和酸枣树结下了不解之缘。对于缺衣少食的童年的我来说,酸枣是最可贵而美妙的暴殄天物的佳品。
但打酸枣、吃酸枣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,酸枣树里常常藏着蜂窝、毒蛇、枣刺……常常看着诱人的酸枣一时无法得手而心里痒痒的。酸枣刺扎人火辣辣的疼,也火辣辣的热。酸枣儿那样的鲜红甜美。小时候家里很穷,酸枣林是我们童年快乐的天堂之一,很多年过去了,我还时常惦记着那片消逝无存的酸枣林。
而今,村边所剩无几的酸枣树大都也被连根拔掉。在沟沟坎坎的荒沟里边,很难再找到高大、成年的酸枣树了。尤其那种长着又大又圆,香甜无比的铃铃酸枣的酸枣树,永远让人难以忘怀。
每当我跑到高高的山崖上或者窑背上,小心翼翼地拽着一枝嘟嘟囔囔的酸枣儿,犹如捧着一串彩色的小珍珠或者玛瑙。
我的心啊!总在那节骨眼儿提到了嗓子眼上。因为,一不小心就可能葬身万丈深渊,把小命给交代了。从一定程度上来说,摘酸枣、打酸枣儿是在玩命,赌命啊!在陡峭的高崖上、绝壁顶,摘一溜杆儿酸枣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。即使酸枣曾经刺疼着我的肉体,也给予我无数的内心的欢欣。
酸枣林就在村头东沟边,附近就是荒沟,坟地,可我们一群毛头小子一点儿也不害怕那些。我们经常顶着烈日,一杆子人上高窜低,哗啦啦一个队伍样的从村里开拔,最美气的事儿,莫过于比赛看谁摘的酸枣又大又多。
酸枣林成为我们名副其实的少年乐园。
可是总有个八九十岁的老太太,踩着三寸金莲一样的小脚,小步碎碎的,嘴里絮絮叨叨个不停,拄着拐杖,随手挥起来就赶我们走。她一生气就开始骂骂咧咧大半晌,拐杖在空中天女散花一样点个不停,我们于是往四处鸟儿一般扑棱棱地散开了。
最糟糕的是,有一次,酸枣儿没有吃成,那个老太婆竟然放狗咬我们。我们一群混世魔王哪能吃那个亏呢!我们闲着找时机,瞅准四下无人,她家大狼狗佯睡了,院子空空的,就一顿猛扔石子土块。树上的成双对的鸟儿被拆散的炸了锅,一颗颗刚刚红了个细丝丝的大枣儿被打落一地。老太婆一顿破口大骂:谁把我家枣打咧?狗日的娃不叫我逮住,逮住就把你狗腿打坏……我们躲在半截墙头或者沟渠里憋着一肚子气,嗤嗤笑个不停。
我们一边给嘴里丢着馋人的酸枣儿,一边盘算着过几天再来打酸枣儿。我们正做黄粱美梦的时候,九堫山后不知什么时候一阵噼里啪啦响,夹杂着咕咚咕咚的雷声就赶过来了,也不知谁大喊一声,白雨来了,撤!我们一个个顿时比猴子都激灵,腾空而起,纷纷扑向半山坡的大路。风声紧了,雨滴冰梭一样追赶着我们。我们兜里的酸枣儿沿着大路,山沟疯狂地奔跑,我们和酸枣儿比赛着。伙伴们一个比一个跑的快,但等跑到家,全都成了湿淋淋而可怜的落汤鸡。一个个弄了一身泥,湿漉漉的,整成了泥猴儿。这自然少不了大人们的一阵数落臭骂,甚至挨一顿笤子疙瘩。有的便忍着疼,挤出那么几个干瘪瘪而不太灵光的酸枣儿一一奉给大人以求自保,让大人们减轻对自己的惩罚。
小时候,村上和我年龄相仿的没有几个没有为嘴挨过大人打的。挨了打后,就出来在街背后比腿上、屁股上、身上的伤,谁哪儿哪儿是红包,谁谁哪里被大人打得发黑了,谁谁哪里渗出了血……我们学着大人,懂得出来混的,迟早要还的,一咬牙任何苦都吃得。
身上再痛,都会好的。我们心里是甜滋滋的,大人们吃酸枣的时候,乐的常常合拢不上嘴。
而今,我远离故乡,吃那么一口酸枣儿,都是那么奢侈而不易。那种酸酸甜甜的美好味道,永远飘荡在心灵的天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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